短暂人生之确定妈妈往生后

当医生向我确定妈妈死亡时，我真的呆住了，本来靠着病床旁的圆柱等候检查结果的我，脚软得站不住而抱着双膝蹲下，当下不懂得哭，也不懂要做什么了。。整个脑袋空白了，心里一直回响着一个声音 -- 我妈妈死了？我妈妈真的死了？？她再也不会起身和我讲话？她再也不睁开眼睛看我了。。。她刚才还和我一起吃东西的，妈妈怎么可以骗我？？她怎么才说要睡觉？就再也不起来了？？她一直闭着眼，我这辈子就真的没有妈妈了吗？？整个思绪乱了，真的有天旋地转的感觉～

护士和医生把我扶起来坐在椅子上，握着我的手一直安慰我。。。但我除了一脸的吓到和难以置信，我什么都不知道了。。这时握在手里的手机响起，是HOONG打来的。。同事兼朋友打电话来是知道我和妈妈回KL医院了，想要慰问下我们的近况。。但我一接电话听到他的声音，就放声哭了出来，我哭着和朋友说妈妈死了？医生刚刚说我妈妈死了？？朋友一时也给我吓到了，但毕竟是30几岁的成熟男人，所以就很镇定地问我：现在在医院吗？爸爸或哥哥在身边吗？要我现在过来医院帮忙吗？？不要哭，好好讲好吗？

我才说家人在柔佛，只有Alex在。朋友就说不要哭先，先打电话给爸爸，叫爸爸安排事情，会打电话吗，要他帮忙打去家里吗？听着朋友的嘱咐，我也镇定了些，就回答说Alex已经打电话了。。。和朋友说我先处理妈妈的事情，我们迟点才聊。。。（朋友后来和我说，他真的给我下了一跳，他认识我那么久，从来没听我那么慌张的声音，他当时只是想到很想帮忙，但却也不知道能帮忙什么。。

挂了电话，我的思绪也镇定多了。。我深了深呼吸，告诉自己，现在只有我在医院，我要处理好妈妈的后事，要好好的把妈妈带回家乡。。妈妈从生病那天开始，所有医院事宜都是我在负责，现在在医院的身后事也由我处理吧。。我问Alex打电话通知我家人了吗？Alex说刚才以为我妈妈昏迷时，就依照我的指示打电话给我爸爸，但电话打不通，他打给我弟弟了，弟弟说现在和爸爸赶上来吉隆坡。。

护士看我不慌张了，就向我拿了我的身份证，填了我是死者女儿之后就把死亡证明文件拿给我签名，文件上说明医生证明妈咪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，而我签名代表我同意了。。然后护士说等会会帮妈妈清洗身体，然后就等待去太平间了。。

当我进回布帘里收拾妈妈的住院东西时，（病人死亡，就立刻拉上四面布帘，为的就是不要吓到隔壁的病床病人）。。我站在妈妈床边看着妈妈，怎么看都觉得妈妈的样子是在睡觉。。（很神奇，这时妈妈的脸色不再呈现之前的黑紫暗色，反而是发亮的粉红色，很奇怪不是吗？人死了脸色竟然变美了）。。我轻声问妈妈：怎么可以这样对我？我照顾你那么久，就是希望你的病会好起来？？你刚才不是跟我说要睡觉吗，怎么就再也不醒来了？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离开方式来吓我，难道忘了我是你最胆小的女儿吗??

接着我还问妈妈：还有一星期多哥哥就结婚了，你不是很高兴的吗？怎么不等喝媳妇茶？？你想不想看到哥哥？ 哥哥多一小时多就会到医院了？你是不是已经很放心我们四个孩子了，所以才舍得离开？？最后，我摸着妈妈的脸庞说妈咪我爱你，,此刻不说，就再也没有机会了。。。（从来不敢说那么肉麻的话，传统家庭，一直觉得很难为情对父母说出这种话.....）

我一直和妈妈说话，是相信妈妈刚死，听力尚未丧失，还听得到我讲的话。。看着妈妈说话，我的眼泪止不住一直掉，但却不敢掉在妈妈身上，因为看电视知道，如果眼泪掉在死者身上，死者会死得不安心和牵挂世人。。妈妈终于脱离病痛了，她这一辈子最牵挂的，就是孩子，所以我假装说她放心我们四个孩子了，就只是不想她放不下不舍得我们，我想她好好的离去。。

这时护士进来布帘里拆除妈妈的呼吸器，心跳和氧气测量机，还有手上的点滴针口。。我告诉妈妈，这一次把针口拆除，她再也不必插针孔吊水了，一年来的治疗已经够了，我们一会就可以回家了，我们再也不必来医院复诊，吃药和化疗了。。护士们对妈妈很好，帮妈咪抹干净脸和身体，还帮妈咪换条新的医院裙子了才用白布打包，她们说要让妈妈干干净净的回家。。。

离开病房前，我还代替妈妈，在病房里游走，感激护士们一年多来的照顾，护士们都说很婉惜妈妈那么年轻就走了，也感到遗憾因为妈妈不能看见我哥哥结婚 (早上时,妈咪还很开心的和医生护士说她孩子要结婚了，当时大家都以为要结婚的是我而纷纷祝贺我呢！！)。。护士把妈妈病例记录拿给我，说给我留念，我也顺口叫护士把妈妈的医药费结帐了给我，我明天找人去还医药费。。但护士说在政府医院死亡的病人，医药费直接豁免。。（但一年后爸爸收到妈咪拖欠医药费追讨信，原来要豁免医药费是要在当天拿死亡证明书去医院付费部门盖章的，但当时的我们都没想到这个程序。。但算了，妈妈只住院两天，住院费+医疗费用只是区区的60元，爸爸也买wang pos邮寄医药费给回医院了。。豁免的优惠，就留给需要的人吧。。。）

一切打点好，就等待太平间医护人员的到来。。坐在妈妈身边等待的同时，我拿起手机传简讯通知亲戚朋友。我只简单的写下《我妈妈永远离开我们大家了...》。。没一会，小姑最先打电话过来，姑姑哭着问我妈妈的情况，我还听到姑丈在一旁叫姑姑别哭，好好讲。。这时我最好的朋友美香也打进来了，但我没接，我顾着和姑姑说个大概情况。。这期间，手机短讯响个不停，很多朋友都讯息来安慰我。。。也有朋友打电话进来问需要帮忙吗？回到家乡要通知大家妈妈设灵堂的时间和地点。。很感动有那么多朋友关心我，交心的朋友就是不一样。。。我看着讯息，一则则的念给妈妈听，我告诉妈妈，我的朋友都很关心你哦～

其实六点多时我觉得妈妈这次的精神很不好，病况又与以往不同，加上又用着呼吸器，所以我就短讯问哥哥要来医院看妈妈吗？我问哥哥，妈妈精神很不好，你来看妈妈好吗？妈妈一定很高心的。。其实讯息哥哥时，我有担心一个问题，那就是妈妈会没事的，特地叫哥哥从槟城下来会麻烦哥哥吗？？想了想，我又短讯哥哥，我和哥哥说，我不知道妈妈接下来情况会怎样，但如果你的到来能让妈妈的精神好起来，浪费的车油钱以后可以再赚，请假的代价也可以补回来的，不是吗？？哥哥短讯息回复我，说他和大嫂，还有威廉当晚就到。。

当时我只希望哥哥的出现能让妈妈开心，振奋她的精神，而在柔佛工作的弟弟，傍晚和我通电话时，知道我的担忧，就有说隔天会上来，在UPM读书的妹妹也说好第二天会来医院看妈妈。。。真的想不到妈妈等不到全部儿女来到见她最后一面。。

我相信妈妈是不想给人添麻烦，所以就选择一个人静静的离开我们大家。。（这就是我早前不敢叫全家人来医院的原因，因为妈妈没事的话，却又麻烦大家蜂拥医院，妈妈会生气骂我让大家浪费钱和时间的）。。妈妈的最后只有我和Alex在身边，相信是因为她从生病那天起，就是我天天在医院照顾她，Alex打包晚餐或送用品过来，所以到生命的尽头时，她也只让我们两个陪在她身旁。。

十点二十分，我们所谓的快餐车来了，（就是太平间推送死亡病人的铁制长形推车，把死者移到推车上，就会用一个像buffer食物盖的长形罩盖着死者，所以俗称快餐车）。。太平间医护人员问我需要等家人瞻仰遗容吗？我说不必了，我家人没那么快到达医院。。。（要瞻仰遗容，死者就必须一直安放病床上，我心想家人还要两小时才能来到，也不想妈妈继续造成其他病人的不安，因为妈妈生前看到其他病人死亡都会害怕）。。

男护士听我说可以直接下太平间，就为妈妈的脸盖上白布，（本来只是身体裹上白布，这时就是全身密封起来了）。。两个男医护人员加上Alex，合力把妈妈搬上快餐车，再把属于华人或印度人的青色布披在快餐车上（马来人是用黑布）。。我大声的说“妈，我们回家了”，然后就和护士一起推送妈妈沿着后方走廊去，搭电梯下楼，经过几条幽静的走廊，去到了医院的太平间。。。。